▲音频：刀郎新歌《鸿雁于飞》的歌词与歌名灵感源自《诗经·小雅·鸿雁》

“我曾经写过命运和玫瑰，在跳动着荆棘的坎坷，我曾经唱过他的悲歌，在失落大地流淌的红色，我曾经说过生离和死别，就在周围的世界，是那些树那些草是那些零落成泥的，她埋在荒芜的河……”3月1日晚，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的“山歌响起的地方”刀郎2025巡回演唱会上，一首专为上海创作的歌曲《鸿雁于飞》惊艳亮相，迅速登上热搜，引发广泛热议。“这首《鸿雁于飞》是我们专门为这次巡演的上海站创作的，献给华东的大大小小以及今天到场的所有朋友们。”刀郎在现场如是说道。

这首歌词与歌名灵感源自《诗经·小雅·鸿雁》的歌曲，不仅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震撼了现场观众，更因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创新的音乐形式，成为一场音乐与文化的盛宴，让人们看到了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的新生与传承。

▲3月1日晚的“山歌响起的地方”刀郎2025巡回演唱会上海站现场（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供图）

《诗经》作为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其中的《小雅·鸿雁》以其独特的“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现实主义风格，反映了西周晚期社会动荡和民众流离失所的悲凉景象。全诗分为三章，每章皆以“鸿雁”起兴，巧妙地借其自喻，渲染出一种悲鸣低徊的氛围。

据上海古籍出版社《诗经鉴赏辞典》主编王秀梅考证，这首诗创作于周宣王晚年，当时关中饥荒导致大量流民南下，“鸿雁”既是实写的候鸟群，更是流民眼中“失所者”的自我投射。值得注意的是，《毛诗序》对此记载存在争议：郑玄笺注强调“鸿雁之不群，喻贤者不遇明主”的政治隐喻，而朱熹《诗集传》则更倾向“民劳苦而诉冤”的民生视角。

首章“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描绘出一幅流民被迫远赴野外服劳役的凄惨画面。在那个动荡的时代，就连鳏寡孤独这类弱势群体都难以逃脱沉重的劳役枷锁，深刻反映出受害者范围之广，无情地揭露了统治者的冷酷与残暴。振翅高飞的鸿雁，引发了流民对自身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无尽感慨，其中满含着对流离之苦与繁重徭役的深切哀怨。

次章承接首章，具体刻画了流民服劳役筑墙的场景。“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鸿雁聚集于沼泽之中，恰似流民们在工地上集体劳作的情景，他们齐心协力筑起无数高墙，然而自身却依旧无安身之所。“虽则劬劳，其究安宅”这一发问，直抵流民内心深处，淋漓尽致地宣泄出他们心中的不平与愤懑。

末章“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描绘了流民悲哀悲歌，倾诉悲惨命运，却惨遭贵族富人嘲讽讥笑的场景。鸿雁那一声声凄厉的哀鸣，与流民内心的凄苦产生强烈共鸣，促使他们情不自禁地唱出这首歌，尽情抒发心中的怨愤。

从艺术特色来看，此诗感情深沉厚重，语言质朴无华，韵调和谐流畅。虽属抒情诗范畴，却巧妙融合了叙事与议论元素。其最为突出的特点当属比兴手法的精妙运用。每章开篇皆以鸿雁为象征，不仅能够激发读者丰富的联想，更蕴含着深刻的比义。

鸿雁作为候鸟，秋季南飞、春季北返，这与流民被迫在野外服劳役，四处辗转、居无定所的处境极为相似。鸿雁长途飞行时发出的凄厉鸣叫，令人闻之动容，触景生情间，愁绪顿生。因此，以鸿雁起兴，恰到好处。全诗三章，依据所叙内容的差异，或是兴中带比，或是比中含兴。首章以鸿雁振翅高飞，兴起流民远行的劳苦；次章以鸿雁聚集泽中，兴起流民汇聚筑墙。这两章均兴中有比，富有象征意义。第三章以鸿雁哀鸣自比而作此歌，是比中含兴。比兴意蕴相互交融渗透，极大地增强了诗歌的形象性与艺术感染力。正因这首诗喻义贴切，此后的“鸿雁”便成为迁徙者的代名词。

此外，此诗每章所写具体内容虽各有不同，但存在紧密的内在逻辑关联。首章写流民出行野外，次章写工地筑墙，末章抒发哀怨，内容层层递进，主题得以逐步升华。加之“鸿雁”“劬劳”等词在诗中反复出现，形成重章叠唱的独特风格，营造出一唱三叹的悠远韵味，让人深切感受到诗歌的艺术魅力与情感张力。

▲音乐人刀郎（图源《北京日报》）

刀郎，这位在华语乐坛以独特风格与深刻内涵著称的音乐人，为何会选择“鸿雁于飞”这一古老意象，为上海量身打造这首歌曲呢？上海，这座充满魅力的国际化大都市，犹如一座现代文明的灯塔，散发着无尽的活力与机遇。一方面，它是全球经济发展的前沿阵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处处彰显着现代都市的繁华与喧嚣；另一方面，上海拥有深厚的历史文化根基，在岁月的长河中积淀了独特的海派文化。在城市的发展进程中，无数怀揣梦想的人如同迁徙的鸿雁，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挥洒汗水，追逐梦想。刀郎敏锐地捕捉到了现代都市中人们的这种“迁徙”状态，与《诗经》中鸿雁漂泊意象的契合点，通过音乐将两者紧密相连，为这座城市谱写了一曲独特的赞歌。

从音乐创作手法来看，《鸿雁于飞》堪称一场音乐形式的创新盛宴。在演唱会上，徐子尧以奉贤民歌《春调》的独特唱腔，将孟姜女的哀怨故事娓娓道来，其婉转悠扬的歌声，仿佛将听众带入了那个古老而悲伤的传说之中；张旖旎创作的苏州语念白，以说唱的新颖形式，生动地展现了女子对城墙下阿哥归来的殷切期盼，与《春调》相互呼应，一唱一和间，勾勒出一幅生动立体的情感画卷。而在歌曲临近尾声时，屏幕上身着戏服的女子以昆曲的典雅之姿演绎《诗经・小雅・鸿雁》，昆曲的细腻婉转与歌曲的整体风格相得益彰，将歌曲的情感与文化内涵推向了更高的层次。这种将传统民歌、地方语念白与古老昆曲等多种音乐形式与现代音乐巧妙融合的创作方式，既保留了传统文化的原汁原味，又赋予了作品现代音乐的灵动与活力，让古老的《诗经》在现代音乐的舞台上焕发出新的生机与魅力。

《鸿雁于飞》此次惊艳“出圈”，绝非机缘巧合，而是古老文化与现代音乐的一场奇妙碰撞与完美交融，更是对城市精神的一次深度挖掘与精彩演绎。刀郎凭借其卓越非凡的音乐才华，精心搭建起一座跨越千年时光的文化桥梁。当我们沉醉于《鸿雁于飞》那现代音乐的美妙旋律时，仿若穿越时空，得以领略《诗经》所蕴含的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深切感受到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依旧澎湃着的蓬勃生命力。

这一现象让我们看到了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的无限可能，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考文化传承与创新的契机。传统文化恰似一座蕴藏无尽珍宝的富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唯有持续从中汲取灵感，秉持创新精神，将传统文化与现代元素巧妙融合、有机统一，方能创作出更多兼具时代特色与文化深度的上乘佳作，为我们带来更多震撼心灵、触动灵魂的文化盛宴，也才能让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的浪潮中持续闪耀璀璨光芒，代代传承，生生不息。（读者报全媒体记者 何建）

●附：《鸿雁于飞》歌词

◎刀郎：

我曾经写过命运和玫瑰，在跳动着荆棘的坎坷，我曾经唱过他的悲歌，在失落大地流淌的红色，我曾经说过生离和死别，就在周围的世界，是那些树那些草是那些零落成泥的，她埋在荒芜的河。

◎徐子尧：

正月里（呀）来是新（呀）春；家家（那末）户（啊）户点红（呀）灯；人家丈夫（末）团（也）圆聚；孟姜女（个）丈夫（盖）筑长城。

◎徐子尧：

二月里来暖洋洋，燕子双双到南洋。

◎张旖旎（同步）：

鸿雁南飞声声哀，阿姐北望泪满腮；鸡晓得进棚，牛羊晓得归栏，阿哥为什么还没回来；一想到当年约定，眼泪赛过河浜。

◎徐子尧：

燕子寻窝对对正，对对成双绕大梁。

◎张旖旎（同步）：

覅哭啊覅哭日里，牵记夜里梦中常相会；又是一年鸿雁南飞，回到水中央；总归是东边会出太阳，西边会落月亮；那城墙下的人啊，为什么还是回不去。

◎刀郎：

我曾经写过情人和承诺，在黎明里群居的孤苦；我曾经唱过哀愁，在故国的风中飘摇的京洛；我曾经说过憎恶和冷漠，就在这顺流逆流就在这人海；是那些早那些晚那些日子那些时候，就插在锈蚀的城郭。

◎徐子尧：

三月里来是清明，桃红柳绿百草青。

◎张旖旎（同步）：

鸿雁啊鸿雁，天涯路远梦难圆；这天一歇是春雨绵绵，一歇是秋风瑟瑟；晓得我的人说我悲苦，装聋子的人骂我疯癫；人心啊，不是镜子，难料人家心事。

◎徐子尧：

人家坟上飘白纸，孟姜女坟上冷清清。

◎张旖旎（同步）：

心也不是席子，怎么能被你卷来卷去；这个造我谣言，那个放我空气；看哪家的高粱长得高，全去把它割掉；一日日蹲在田里投五投六，但愿你但愿你多吃口饭，少碰赤佬。

◎徐子尧：

四月里来养蚕忙，姑嫂双双去采桑。

◎刀郎、张旖旎（同步）：

当人世间的磨盘碾碎了蚁窠，当我们唱着匪席不卷的执着，当我们奔跑在极限的高楼啊，我们像风筝一样地飘，用饥饿的文字孤独的言语。

◎徐子尧：

桑子挂在桑叶上，奴捋把眼泪采把桑。

◎刀郎、张旖旎（同步）：

写下我们奋不顾身的生活，于是我只看见她的尖叫，她的嚎啕她孤身投炉的沉默，我浅唱着，我低吟着。

◎《诗经》念白：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

◎刀郎、张旖旎（同步）：

怕惊扰离别的缝合，在日落祭奠的城市她一次又一次，她碎裂在天上在地上在山上在海上，在任何一个目所能及的地方。

◎《诗经》念白：

爱及矜人，哀此鳏寡，鸿雁于飞，集于中泽。

◎刀郎、张旖旎（同步）：

那些悲伤的哭泣的狂暴的小孩，那些喜悦的满足的幸福的小孩，都是她的泪都是她泪雨般的小孩。

◎《诗经》念白：

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刀郎、张旖旎（同步）：

我浅唱着，我低吟着。

编辑：王欣  二审：周华  三审：马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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