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尤其是白兔，外形娇小、绒毛细腻、色白纯净，性格温顺，是圣洁和光明的象征。民间有谚语说：“白兔一现天下安。”可见人们赋予其的美好寓意，白兔也因此受到了古代文人墨客的追捧。

在众多动物中，为什么选择兔子与卯相配呢？据《唐书》载：“黠戛斯国以十二物纪年，如岁在寅，则曰虎年。”清代著名考据学家赵翼在《陔馀丛考》中考证云：“益北狄俗初无所谓子、丑、寅、卯之十二辰，但以鼠、牛、虎、兔之类分纪岁时，至汉时呼韩邪（单于）款塞人居五原，与齐民相杂，浸寻流传于中国，遂相沿不废耳。”也有人认为，清晨5点至7点，属卯时。天刚亮，兔子常常此时出窝，喜欢吃带有晨露的青草，故为“卯兔”。

在古代，白兔十分罕见，寓意祥瑞。“新秋白兔大于拳，红耳霜毛趁草眠”，唐代诗人王建在《宫词》中赞美幼小的白兔“睡态”憨态可掬，惹人怜爱。宫词，是指以帝王、宫女宫中日常生活为题材的诗歌。

王建，字仲出，颖川人（今河南许昌人），中唐时期著名诗人。后世将其乐府诗与同时期诗人张籍并称为“张王乐府”，魏庆之《唐王建宫词旧跋》云：“宫词凡百绝，天下传播，效此者虽有数家，而建为之祖耳！”现代学者浦江清先生也对王建《宫词》予以很高评价，在《浦江清文录·花蕊夫人宫词考证》云：“用乐府通行之体制，寓史家纪实之笔墨，真一代之作家也。”的确如此，王建的宫词百首历来被人们称为宫词之祖，有“特妙千古”的美誉。他的宫词百首为大型联章体组诗，组诗中的绝句每首可以独立存在，合起来又是一个整体，诗歌的容量因此得到极大的扩充，可以用来表现更广阔的内容。大型组诗因其超强的表现力，使得不同身份、各种类型的宫廷女子在百首宫词中都得到了充分展示的机会，在王建的笔下，宫廷女子的形象可谓千姿百态，形象各异。

如前所述，王建曾写下《宫词》100首，其中第23首这样写道：“新秋白兔大于拳，红耳霜毛趁草眠。天子不教人射杀，玉鞭遮到马蹄前。”趁，寻觅。王镁《诗词曲语辞例释》（增订本）：“趁，由‘赶’‘逐’义进一步引申，‘趁’又可作‘寻求’‘寻觅’解。李商隐《乐游原》诗：‘羲和自趁虞泉宿，不放斜阳更向东。’此犹言自寻。”诗人王建描述了“红耳霜毛”的小白兔在宁静的初秋酣美地睡在草地上的情景，就连以猎捕动物为乐的帝王看到这睡态可掬的兔子也顿生怜惜之心，而伸出马鞭，阻止手下人射杀。由此，白兔娴静可爱的形象简直呼之欲出，委实令人爱煞。

▲红陶十二生肖——兔，唐。（图片来源：故宫博物院）

王建之所以对小白兔有如此传神的描绘，得益于他昂扬向上、闲适安乐的生命姿态。王建的仕宦经历较为顺利，曾历任太府丞、秘书郎、太常丞等职务，而且他和当时的名士多有来往，其宫词创作也正写于这一时期，故其宫词从多角度铺叙宫女的生活场景以及积极向上、闲适的生活状态。如《宫词》第20首：“对御难争第一筹，殿前不打背身毬。内人唱好龟兹急，天子龙舆过玉楼。”第38首：“欲迎天子看花去，下得金阶却悔行。恐见失恩人旧院，回来忆着五弦声。”第39首：“玉蝉金雀三层插，翠髻高丛绿鬓虚。舞处春风吹落地，归来别赐一头梳。”第41首：“闷来无处可思量，旋下金阶旋忆床。收得山丹红蕊粉，镜前洗却麝香黄。”第54首：“分朋闲坐赌樱桃，收却投壶玉腕劳。各把沉香双陆子，局中斗累阿谁高。”第88首：“玉箫改调移纤指，催赴红罗绣舞筵。未着拓枝花帽子，两行宫监在帘前。”王建的宫词更多地容纳了叙事的成分，它多是选取宫中日常生活中的某一场景、事件发展过程中的某一情节来集中叙述。明蒋之翘说：“唐人为之，原本《离骚》美人之思，自写其情而不及事。虽曰宫词，亦曰宫怨。至王秘监仲初，则以上家起居充依密记，只言事而不言情，命曰宫词。”

在王建的文字中，很少直接抒情。他的笔法，他的意境，已经写到了不能够出现直接抒情的地步，就算是宫中那么清冷的氛围，人自然而然内敛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善于以比兴、抒情等艺术手段，把自己的思想感情寄托在宫女身上，代他人抒情，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心中之块垒。

王建的诗除本身的多种意义的显示外，更有丰富的含意于诗外，让人去思索，去体会。比如前文的小白兔。如果我们将《宫词》连贯起来阅读，初见白兔出现禁不住为之捏一把汗。《宫词》第22首：“射生宫女宿红妆，把得新弓各自张。临上马时齐赐酒，男儿跪拜谢君王。”描写的是宫女要随从皇帝出猎前的情况。前两句“射生宫女宿红妆，把得新弓各自张”写她们得知消息后夜里欢快的情形。听说第二天要随从皇帝出去打猎，个个都喜不自禁，提前在夜里就开始了梳妆打扮，都想把自己妆扮得漂亮利落。打扮好后又去把刚发下来的新箭拿来试弄、演习，以求在猎场上能一显身手。后两句“临上马时齐赐酒，男儿跪拜谢君王”描写第二天清晨出发时宫女们活泼的情态。临要上马了，皇帝赏来御酒，大家齐整恭敬地接来饮下，以壮猎兴，饭后又都一齐地学着男儿跪拜的方式向皇帝拜谢，这既符合外出骑马打猎的身份，又表现了少女活泼天真的情态。不过，当到了猎场看到一只酣睡的小白兔时，这些宫女纷纷按捺不住手中的箭。如果这些箭射出去，岂不要了白兔的性命！好在皇帝怜悯白兔，伸出玉鞭阻拦射杀。在生肖中能享受到这种礼遇的还有哪位？

事实上，如果兔子不睡觉，它的行动速度是杠杠的。传说中的“龟兔赛跑”，兔子输给乌龟，并非其速度不快，而是因为其骄傲、掉以轻心所致。汉语中就有“动若脱兔”等与兔有关的成语，说的是就是兔子的速度快。古诗词中含“兔”的诗句，或说动作之敏捷，比如宋代刘一止的《和云门行持长老十二辰歌呈同游二三士》：“虚堂怖鬼鼠窸窣，床上门牛由蚁窟。将军见虎箭羽没，兔起鹘落不待咄。初心学道如龙头，习疑玩久蛇尾收。云门倒跨一木马，追风相羊踏九州。诸贤巧思生棘猴，碧鸡谈辨不肯休。烦师放出紫湖狗，骑猪南穿声喧啾。”或比喻书画家用笔之敏捷，比如宋代萧立之的《赠周材叔能画号苍崖》：“昔见苍崖画，今读苍崖诗。问今十日水石间，幻作五字七字何能奇。君言诗画本一律，等以造化供娱嬉。闭门磐礴天耆定，往往清气流诗脾。急将画意入诗律，兔起鹘落无由追。”或表达时光飞逝的感慨，比如唐代韩琮的《春愁》：“金乌长飞玉兔走，青鬓长青古无有。秦娥十六语如弦，未解贪花惜杨柳。吴鱼岭雁无消息，水誓兰情别来久。劝君年少莫游春，暖风迟日浓于酒。”还有宋代杨冠卿的《归途用李泉野韵》：“乾坤万古几昏晓，兔走乌飞不暂停。去日荻花秋索索，归时芳草又青青。”这些诗句均以“兔走乌飞”言时光飞逝。（读者报全媒体记者 何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