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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文学》:从费拉拉的诗坛到当代的女性书写

在当代世界文学研究的版图中,意大利文学始终以其独特的文化基因和深厚的历史积淀占据着重要地位。译林出版社新近推出的《意大利文学》(彼得·海恩斯沃思 戴维·罗比/著)以“牛津通识读本”系列的精炼风格,试图为读者勾勒出一幅从中世纪到21世纪的意大利文学全景图。这部作品不仅延续了“通识读本”系列一贯的学术严谨性与可读性,更在文学史的叙述策略上展现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视角。通过以费拉拉这座“诗人圣地”为切入点,两位作者彼得·海恩斯沃思、戴维·罗比将文学传统与地域文化、政治权力、性别意识等多重维度交织在一起,构建出一幅动态而立体的文学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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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重构

《意大利文学》开篇即以腓特烈二世时期的西西里宫廷为切入点,这一选择本身就暗含了作者对文学史起点的独特理解。正如四川外国语大学教授、意大利文学译者陈英在序言中所言:“意大利文学滥觞于腓特烈二世时期的西西里宫廷,这位德国皇帝学识渊博,精通7门语言,让‘世界惊异’。他宫廷里有各地的哲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甚至是巫师,除了基督教徒,也有许多穆斯林和犹太学者。”这一段文字不仅揭示了意大利文学诞生的文化混杂性,更暗示了其与跨文明对话的深层关联。作者们刻意避开罗马或佛罗伦萨等传统文学中心,转而聚焦于费拉拉这座“不为众人所知”的城市,其用意在于打破对文学地理的刻板印象,强调文学传统的流动性与地方性。

在论述但丁、彼特拉克与薄伽丘三位“文坛三杰”时,作者并未将其塑造成孤立的天才,而是将其置于“双语创作者”的历史语境中。书中指出:“他们熟稔古代文学遗产和时代生活。三位都是双语创作者,用拉丁语写作时面对的是庞大的古典世界,而用俗语写作时更多呈现的是当时意大利半岛纷乱的现实。”这一视角深刻揭示了意大利文学语言的双重性——拉丁语作为古典传统的载体,俗语则承载着地方文化与社会现实。这种“双语传统”不仅塑造了意大利文学的语言意识,也为后世作家提供了在古典与现代之间游走的创作范式。例如,阿里奥斯托在《疯狂的罗兰》中既继承了彼特拉克的语言风格,又通过俗语写作表达了对埃斯特家族统治的隐晦批判。书中对此的评述可谓精准:“阿里奥斯托也是‘双语人’,他用拉丁语写的诗歌有‘情色’意味,用俗语写作更‘清纯’,用的是彼特拉克打造的语言。”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对历史的重构并未止步于文学内部,而是将其与政治权力、宗教信仰等外部力量交织在一起。例如,在讨论《神曲》时,书中指出但丁的流放经历如何影响了其作品的政治隐喻:“但丁37岁时被流放,客死异乡;彼特拉克也随家人被流放,长期在法国阿维尼翁生活,来往于欧洲各地。”这种将作家个人命运与历史进程并置的叙述方式,使文学史不再是静态的文本罗列,而成为动态的社会实践。正如陈英在序言中强调的:“真正的‘意大利文学之旅’,还是要去阅读一本本具体的作品。”这种从具体文本出发的历史观,既避免了宏大叙事的空洞,又为读者提供了进入文学世界的切实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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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的突破

《意大利文学》在理论建构上的突破,集中体现于对传统文学史范式的反思与超越。19世纪意大利文学史学家弗朗切斯科·德·桑克蒂斯以“国家统一”为框架建构的文学史观,在20世纪曾长期主导意大利文学研究。然而,作者们敏锐地指出,这种框架存在明显的局限性:“德·桑克蒂斯似乎低估了1600—1800年期间整整两个世纪的历史价值,认为在外来势力统治下的国家自然无法产出具有独立精神的作品。”这一批评不仅揭示了德·桑克蒂斯的民族主义偏见,更暗示了意大利文学研究需要突破“国家—民族”的单一视角。

在此基础上,作者提出了“介入文学”的概念,强调文学与社会变革的互动关系。书中指出:“本书也深入浅出,通过很精巧的方式,呈现了意大利文学和政治责任、社会生活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介入文学’。”这一理论框架的引入,使意大利文学研究从“经典文本”的分析转向“社会行动”的考察。例如,在讨论卡尔维诺时,作者强调其作品“是阿里奥斯托那轻逸和充满讥讽的风格在当下的重生”,这一评价不仅指出了文学风格的传承,更暗示了文学如何通过“轻逸”的叙事策略回应后工业时代的社会焦虑。

此外,书中对“世俗主义”的探讨也颇具理论深度。作者指出:“意大利文学有着世俗的取向。”这一命题看似简单,实则触及了意大利文学与宗教传统的复杂关系。从但丁的《神曲》到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文学始终在宗教与世俗之间寻找平衡。书中对此的分析既避免了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又揭示了文学如何通过“世俗化”实现对传统权威的解构。例如,薄伽丘的《十日谈》通过世俗故事对教会权威进行讽刺,而卡尔维诺则通过寓言式叙事对现代社会的理性主义进行批判。这种理论上的突破,使《意大利文学》不仅是一部文学史,更是一部关于文学如何参与社会变革的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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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书写的觉醒

如果说历史与理论的重构为《意大利文学》奠定了宏观框架,那么对女性书写的关注则是其最具创新性的部分。书中单列“女性”一章,不仅分析了文学传统中女性形象的演变,更追溯了女性作家如何在男性主导的文学场域中开辟自己的道路。这一章节的论述堪称全书的高潮,展现了作者对性别问题的深刻洞察。

在分析传统女性形象时,作者以但丁的贝雅特丽齐和彼特拉克的劳拉为例,揭示了文学中女性形象的双重性。书中指出:“贝雅特丽齐是但丁《神曲》中引领诗人道德提升的女神,劳拉是彼特拉克在《歌集》中反复吟唱、歌颂的女人。”然而,这种“理想化”的女性形象在现代视角下却显露出其规训性本质。例如,《十日谈》中的《格里塞尔达》被描述为“一个忍受丈夫各种虐待和羞辱、道德完美的女性形象”,这一形象在彼特拉克时代被视为“灵魂应学习的榜样”,而在当代却被视为“残酷的规训故事”。这种对比不仅暴露了文学传统中的性别权力结构,更暗示了女性书写如何通过解构传统形象实现自我表达。

在讨论女性作家时,作者以加斯帕拉·斯坦帕为起点,勾勒出意大利女性文学的谱系。书中引用费兰特对斯坦帕的推崇,指出后者“在男性传统的书写中,女性的笔是一种意外状况,没有预设,因此她们必须非常勇敢”。这一评价精准地概括了女性作家的创作困境——她们必须在男性主导的文学规则中“用力打破‘常用的技法’,给自己打造一种‘风格和灵感’”。从15世纪的维托利亚·科隆纳到20世纪的梅丽尼、帕特里奇娅·瓦尔杜加,意大利女性作家通过诗歌、小说等多种形式,逐渐建立起自己的文学传统。书中对费兰特的分析尤为精彩:“费兰特的创作也有很深的历史根基,让人回望意大利文学史上的女性写作。”这一评价不仅肯定了费兰特在当代文学中的地位,更将其置于意大利女性书写的长河中,赋予其更深的历史意义。

此外,书中还特别提到20世纪女性诗歌的繁荣:“有梅丽尼的充满神秘主义色彩的创作,也有帕特里奇娅·瓦尔杜加的古典风格十四行诗,以及帕特里奇娅·卡瓦里捕捉平凡生活瞬间的诗歌。”这些女性诗人不仅拓展了意大利文学的表达边界,更以鲜明的女性视角挑战了传统文学的男性中心主义。例如,梅丽尼的诗歌中常以疯癫与神圣并置,既是对父权秩序的反抗,也是对女性主体性的重构。而帕特里奇娅·卡瓦里则通过日常生活中的细节,书写女性在家庭与社会中的隐秘挣扎。这些案例表明,意大利女性文学早已超越了“边缘书写”的范畴,成为推动文学变革的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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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文学》以费拉拉而非罗马作为叙事起点,通过反思德·桑克蒂斯的文学史观,成功地打破了传统文学史的封闭性,构建出一个更具包容性与开放性的文学世界。正如陈英在序言中所言:“这本书给了读者很多进入意大利文学的线索,是一本精彩、深刻的指南。”然而,作者们并未止步于“指南”的功能,而是通过理论建构与文本分析,为读者提供了进入文学世界的多条路径。(读者报全媒体记者 何建)

编辑:王欣  二审:周华  三审:马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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